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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以诗情寄苦乐 明代海南才女的节令诗
发表时间:2018-5-28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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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口府城琼台福地浮雕“冯银与子观书图”。(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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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丽集》中对黎瑜娘的描写。(资料图片)

《溟南诗选》由明代崇祯年间进士、文昌人陈是集编选,是明代及以前海南籍文人的诗歌创作选集,其中包括5位女性(冯银、丘夫人、林淑温、黎瑜娘、苏微香)的作品,即所谓“闺媛诗”。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些奇情女子,于四时的草木荣枯中体味着世间的喜怒哀乐,并将她们的潇洒从容、决绝果敢印在了诗中。

  端午

  兰心蕙质出名门

  自奏清商品格高

  明成化年间,琼北望族蕃诞(今攀丹)唐氏、唐舟之孙唐继祖在外游宦,担任湖广长沙卫经历一职。继祖的母亲陈氏老来多病,家中大小事务便交给儿媳冯银打理。冯银未出闺阁时是家中独女,幼时随当教谕的父亲冯源博览经史。琼州才子王佐幼时曾于冯源处求学。王佐母亲唐朝选是唐舟侄女,和唐家常有走动。不知是否藉由这层关系,冯银嫁到了唐家。

  又到五月初五,最令人兴奋的是去府城学宫前的大溪(今美舍河)观看龙舟比赛。

  端阳竞渡楚风存,疾较飞凫夐出群。

  棹起浪花飞作雪,竿飏旗彩集如云。

  一时豪杰追卢肇,千载忠魂吊屈君。

  两岸红裙笑俚妇,那知斗草独笼芸。

  ——冯银《端阳竞渡》

  龙舟修长、昂扬,参加比赛的小伙子们士气高昂,把龙舟划得比鹜鸟起飞还要迅捷。船棹激起的浪花如雪片飞扬,龙舟上高高竖起的彩旗如浮云一样遮天蔽日。河两岸的女子们衣着鲜亮,欢呼雀跃,可近看,她们竟是拽着草梗,斗草为乐呢!冯银此时想起了那位写下《竞渡诗》的唐代诗人卢肇,他人穷志不短,虽被冷眼相待却不曾灰心丧气,终于鲤跃龙门一展雄才。她也从小饱读诗书,倾慕屈子芳德,景仰孔孟高义,可惜身为女儿身,纵然风雅多才,却难有施展的天地!

  三春花木空青翠,千载松楸自绿荫。

  这是冯银为父亲写的挽联,父亲膝下无儿,所以说是“空清翠”“自绿荫”。她为无人承继冯家衣钵而遗憾,但言语却从容潇洒、含蓄蕴藉。

  唐氏虽是大家,却清素淡泊。冯银的居所不大,北窗背阴,若家事忙完能偷半晌闲暇,她是很珍视窗外这一派鸟语花香的:坐对北窗凉,晴空日正长。柳深莺语滑,花落燕泥香。(《夏日》)

  若说寂寞,丈夫长年宦游在外,怎能不喟叹:“凋荣何恨人间事,独倚幽窗数过禽”(《暮春》);可论品格,她爱窗外鸣蝉的高洁:“身高吸霄瀣,羽薄趁仙风。自奏清商曲,泠泠山水中”(《咏蝉》);如果说还有那么一点身为女子才华难展的不甘,不如以圣贤之学教导子孙:“暇则与子观书,则有余乐矣。”她曾作《迁居序》训诫子弟,唐氏以读书业儒为事,切不可断了“读书种子”啊!唐氏诗书传家,怎能没有冯银的功劳呢?

  中秋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二月的南国已春风和畅,临高土官之女黎瑜娘遣小厮采来槟榔,点百花佳蜜酿之。她择选品相甚佳的十颗,以蜡纸包裹、彩毫题封,送予寄居西庑的表哥辜辂。瑜娘不说送“十颗”、却说赠“五双”,在辜生这儿,就算琼浆玉液也比不上这佳人馈赠的小小槟榔让他微醺欲醉。

  这是明代小说《钟情丽集》的故事开端,琼州人士辜辂与瑜娘才子佳人,初见便情根深种。文末作者玉峰主人说自己受辜辂所托,将其旧事与诗词结成小传。小说录诗过百首,而《溟南诗选》录符骆妻黎瑜娘与其妾苏微香诗十余首,这符骆是否辜辂的原型?到底诗歌背后是怎样的故事?透过历史的风烟迷雾,我们或许只能于文字中索引出个梗概。

  已到辜辂与瑜娘相识第三年。虽已订下婚约,但乘辜辂回乡奔丧之际,临高富户符氏垂涎瑜娘美貌,向黎父进谗求亲,黎父心动;可瑜娘仰慕辜生才华,鄙弃符氏粗蛮,誓死不从,并作集古诗数十首以表心志。瑜娘深知婚事虽然暂时搁置,但绝非长久之计。她取来一条丝帕暗传给辜辂,于瑞兽纹样中仔细查辨,上有“向来言约君须记,只在中秋一月中”的小字。——生性驯谨稳实的瑜娘竟要与辜辂私奔,时间就定在中秋之夜!中秋,月明如镜,家人开宴饮酒,好不欢畅!而她的每一寸时光,都那么难熬!

  惨惨中秋半夜天,闺阁未敢出门前。举头见月人何在,步未移时泪已涟。

  她有太多不舍,双亲在堂、祖姑慈爱,养育之恩未报……想到这些,还没走便泪满香腮,万家团圆夜却是她的出逃离家日!可要么所嫁非人、明珠暗投,要么学文君夜奔,求个琴瑟和鸣……瑜娘没有更多的选择。大家醉后睡去,她随辜辂到临高县北二十里的博浦港登船出走。家乡的文澜江接着大海,海水倒映着月影,二十年来她未出闺阁半步,见的是一年四季群芳浓艳、听的是椰风海韵莺语细滑;而如今闻的是腥气的海水、见的是惨淡的白沙。

  绕阑秾艳四时开,都是区区手自栽。此去莺花谁自主,故园猿鹤不胜哀。

  莺花无主,若非无奈,岂能无情?不知何年才能回到故乡啊!瑜娘历经波折,总归是求得了个夫贵妻荣。而苏微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溟南诗选》载:“微香琼山人,庠士符骆侧室。”小说中,微香早于瑜娘前结识辜生,纺纱场中,明月夜下,她与辜生也曾两情相悦。可一日三秋的等候,她等来的是辜生“从此长揖谢芳卿”的移情别恋。辜生诗云:“回头恨捻章台柳,赧面惭看大华莲。”在他心中,微香这样的小家碧玉,无论是门第还是才华,都不能和瑜娘媲美。她只能将满心的委屈寄寓一组《懊恨曲》中:

  莲藕抽丝那能长?萤火作灯难久光。薄幸相思无实意,可怜粉蝶与蜂黄。

  她谴责这个薄情郎,可又能怎样?无非是大度放手,如章台柳一般最终嫁作他人妇;或是在瑜娘的贤德不妒中,小心翼翼地成了辜生的侧室。瑜娘吟:“世间美事难双得,自古英雄不到头。豆蔻难消心上恨,丁香空结雨中结。”微香吟:“悠悠万事回头别,堪叹人生不如月。月轮无古亦无今,至今常照丁香结。”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与辜生初见之时,瑜娘17岁,微香18岁。

  重阳

  丰姿皎皎接东篱

  闺媛岂独有闺怨

  九九重阳,琼州人家往往亲眷结伴出游。可却有一人独自落寞神伤,她是明代文昌白延生员林继统的女儿,名淑温。她怔怔望着园内盛放的秋菊。邻家的菊花多是黄灿灿的,她却独爱东篱边这一畦色冷如霜的白菊。这菊色质贞白,如仙人披着玉氅,又如素女不着红妆——曾经她的心也是盛满了春花烂漫的。那一年她与琼山儒生沈鲂订下婚姻,可不想沈鲂在奔赴省试的路上竟然暴病而亡。她听到死讯,日日悲伤。自此峨眉懒画、宝钗生尘!一首重阳节的《白菊》,她将心志尽数道出:

  丰姿皎皎接东篱,贞白寒芳缀满枝。

  月朗霜明色共赏,冰肌玉质影难移。

  重阳山笛催秋节,五柳家庭送酒时。

  露滴幽枝通造化,铅华洗尽晚香宜。

  淑温心如古井、誓不二嫁。暮色降临,菊花在皎洁的月光下幽幽绽放,晚风摇动着花茎,这菊花却尤其矜持自守、花影难移。她如同这性贞质洁的素菊一样,不施粉黛,不假雕琢,却透着一股清奇之气。只是不知谁能效仿给五柳先生送酒的白衣使者、让她也一醉解忧!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这不过又是一段寻常的闺怨罢了,《溟南诗选》于此诗前有一小传:“……海寇掠其家,温碎首啮舌,骂贼而死。案隆庆六年壬申,海寇肆掠……”笔者翻查方志,不同版本稍有出入,择相对完备者录于下:

  林淑温,白延都人。继统女,年十六。嘉靖间,受琼山沈鲂聘。鲂以儒士赴省,途病卒。女闻讣,即日去栉盥,朝夕哀恸不禁。会海寇数百人掠其家,掳女父母,见其姿色,挟掳至海。女号哭,奋身投水。贼急救之,见其难犯,欲杀女父母,以逼其从。女曰:“辱吾身及吾父母,亦何颜于天地?” 遂碎首流血啮舌而死。贼怜,释其父母,令葬女焉。(康熙《广东通志·琼州府》)

  再比对《海黎志》记载,她的生命应是终结在了1540年(嘉靖十九年)的那场海寇动乱中(非《溟南诗选》所称“隆庆六年”,即1572年)。她本欲投海守贞,奈何寇贼将其救起,以其父母性命威逼,淑温宁为玉碎,自残而死。她终归是质本洁来还洁去了。在诗歌里,她的丰姿皎皎、冰肌玉质,永远沐浴着那份月朗霜清、滴露晚香。 ( 张意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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