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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名割胶工成长为文物专家 韩槐准的传奇人生
发表时间:2019-4-1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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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槐准   宋国强 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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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槐准(右)和许云樵合影于愚趣园。    宋国强 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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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赠送给韩槐准的画作。    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摄


  走进“趣从幽处有真情——故宫博物院藏韩槐准捐献瓷器展”,一张放大的个人照片引人注意:韩槐准先生手捧青花大瓷盘,倚靠在墙边。照片中的韩槐准着衫清凉,戴着眼镜。眼镜后的这张面庞上,流露出的是出走大半生,世间风雨磨出的一股执着与坚毅,上扬的嘴角却也饱含着“归来仍是少年”的挚爱与无邪。

  展览展出的100件外销瓷器只是韩槐准前后数次捐赠给故宫博物院的文物中的冰山一角。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在70岁高龄时,毅然决然举家回国?又是什么样的性格让他可以化家传之宝为国宝,为祖国文物事业洒一腔热血?展览中,韩槐准“朋友圈”里罗列出不少好友至交及研究者们对他的评价,从中我们不难读出这位先生的传奇一生。

  自幼有奇志 一生多传奇

  海南文化历史研究会会长,海南大学文学院教授王春煜:虽然只拥有相当于高小学历程度,但韩槐准自小就有奇志,生就一股闯劲,有不少可传的事迹。

  1892年,韩槐准出生在海南省文昌市昌洒镇凤鸣村。14岁时,他进入当地学堂读书。21岁的他外出谋生。他与同乡人合开过染坊,却以失败告终。

  为谋生计,韩槐准闯荡南洋。

  初到新加坡时,他先是在橡胶园当记账员。当他发现卖苦力的割胶工比卖脑力的记账员收入高得多时,他发奋学习割胶技术,由此兼职割胶工人,生活也慢慢有了好转。

  勤奋肯学的韩槐准慢慢有了积蓄,还清了在老家文昌欠下的债后,脑子活泛的他颇有远见的参股了德国神农药房股份,进入药房工作。药房的薪资相比割胶工人又有了很大的提升,至此,韩槐准在新加坡终于算是站稳了脚。

  日子稳定了,韩槐准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一次偶然的机会,韩槐准发现中国古外销瓷正遭遇不断流失的境况,他愤慨道:“此遗留在南洋群岛的我国文化遗留,尽被外人搜刮而去,而我国几乎无有,此亦国家之一玷。”

  于是他四处走访,搜集古外销瓷,也以此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兴趣之所在。上世纪50年代,韩槐准决定回国。当时他与朋友合伙经营的华夏化学用品社业务蒸蒸日上,所以,这一决定让他在新加坡的好友们都十分吃惊。

  韩槐准将自己苦心搜集的百余件文物陆续寄到北京,捐赠给故宫博物院。1962年3月,韩槐准携夫人与孩子正式归乡。回国后,已是古稀之年的韩槐准一心扑在了古外销瓷研究上。故宫博物院聘请他为瓷器研究顾问,又经周恩来总理签署聘为文史研究馆馆员。

  1970年底,新加坡南洋史地研究专家许云樵在《追悼韩槐准先生》一文中不吝给予韩先生以赞美之词:“南洋有数不清的百万富翁,都是赤手空拳发迹起来的,但从一个略识之无的胶工,一跃而成为博学多闻的考古学家,古往今来,在东南亚千余万华人中,惟韩先生一人而已。”

  2008年,王春煜以及陈毅明编选了《韩槐准文存》。2008年4月,一场纪念韩槐准逝世38周年暨《韩槐准文存》首发式大会在海南大学举行。多位学者相聚,纪念这位“海南儿子”。今时今日,王春煜依旧和韩槐准在澳洲的女儿保持联系,二人常在书信往来间缅怀韩老先生。“韩槐准的身上有着海南人的闯劲,他的爱国情怀值得我们去学习和赞扬。”王春煜说。

  文人雅士“朋友圈”

  中国现代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徐悲鸿:十年长忆海南韩,愚趣园中嘉会难。

  此次展览还展出了著名国画大师徐悲鸿赠送给韩槐准的两幅作品,旁边附有题词。这两幅佳作也让人们了解到了韩与徐二人之间深厚的友谊。

  1936年,事业已有所成的韩槐准用省吃俭用攒下的700多元钱,在新加坡郊外旧汤申路八哩三苏古买了两英亩半的山坡,率领子女日夜劳作,将这片荒地开垦出来,种植了400多株红毛丹果树。

  在韩槐准眼里,红毛丹与家乡的荔枝有几分相似之处,这片果林除了是他找寻家乡野趣的地方,也成为他结交朋友的佳所。每到果熟之日,他便邀好友共尝,共话心事。园中常客不乏文人雅士,其中有徐悲鸿、郁达夫、许云樵等人。

  “其殆愚者一得之趣,因而名园为愚趣。”韩槐准为庄园取名“愚趣园”并自撰门联:“愚到穷时方悟性,趣从幽处有真情。”“愚趣园”也成为了这些文化大家们的酬唱之所,韩槐准在这片远离纷繁市井的果园里与友人畅怀古今,借慰思乡之情。

  当年,韩槐准回国时忍痛割爱出售“愚趣园”,致爱之物终是要留几分念想,他将徐悲鸿亲笔题写的“愚趣斋”牌匾带回了国内。如今,牌匾也被保存在故宫博物院内,但因时间太久,过于老旧,所以未能在这次展览中展出。

  《韩槐准文存》中收录了韩槐准的《红毛丹种植谈》一文,其中不但详细记载了红毛丹的种植方法和技巧,还提到了他与徐悲鸿的交情:名画家徐悲鸿一再驾临敝园时,红毛丹正熟,红绿相辉映,徐教授于一见之下深觉富美术感,乃写一红毛丹图赠与他,其题云:吾幕韩夫子,卜筑山之麓,宁静识物理,艺果满其谷,甘美无比伦,饱食畅所欲,太平他年事,岁暮亦何速,暂别当再来,结邻效劳躅。

  1951年4月,徐悲鸿在病重中心念与韩槐准在愚趣园内共度的美好时光,作汉隶屏条赠与韩槐准,诗曰:“十年长忆海南韩,愚趣园中嘉会难。篱落参差存古意,宾朋细品红毛丹。”而这幅诗画也成为了他们最后的诀别物。悲痛之中,韩槐准执笔写道:“徐教授可谓笔者一生之最知音者。”

  对海南历史文化颇有研究

  海南大学教授、海南历史文化研究专家周伟民、唐玲玲:凭着韩槐准先生对考古学的功绩,我们可以称他为“海南文化考古第一人”。

  不仅热衷于收藏,基于这份收藏事业,韩槐准深入研究古外销瓷。翻看《韩槐准文存》,里面收录了多篇韩槐准在瓷器研究方面的文章。

  在《军持之研究》一文中,他详细介绍了军持的历史背景及其在东南亚地区的使用和流传。

  在《谈我国明清时代的外销瓷器》一文中,我们能够通过字里行间了解到他在几十年里,为了收集古外销瓷而付出的艰辛。他在文中写到自己“一面是去南洋各地向当地采购,一面是从新加坡向巴东负贩收购。巴东是在苏门答腊西岸一个大商埠,这里的一些马来人相当熟悉我国古代的外销陶瓷,所以常去南洋群岛一带搜罗,以搜买和销售古陶瓷为职业。”

  韩槐准始终秉持着严谨执着的治学态度,孜孜不倦苦心搜寻研究古外销瓷,为后人留下了很多珍贵的陶瓷文物和文化研究成果。

  值得一提的是,虽常年在海外,但韩槐准对海南的历史文化也颇有研究。

  1950年底,他回家探亲时在凤鸣村搜寻到了远古时代人类生活用具雷公凿等多件石器。他还在新加坡的《星期六周刊》发表了《在海南搜得的石器》,对这次的考古发现作了详细记载,为后续考古学家采集研究工作提供了重要线索。

  海南历史文化研究专家周伟民、唐玲玲伉俪评价道:“韩槐准对海南岛新石器时代石器的发现,启发了考古学家进一步的采集和鉴定,成为半个世纪以来对海南岛史前考古的第一次具有开拓性历史意义的研究成果。凭着韩槐准先生对考古学的功绩,我们可以称他为‘海南文化考古第一人’。”

  落叶归根,1970年,韩槐准因胃癌在北京去世,此时,距离他离开家乡凤鸣村已过去了近半个世纪。为了满足韩槐准的夙愿,他的家人将他带回了凤鸣村。任凭人生跌宕,任凭世间漂泊,韩老先生怀着对家国的深切之爱长眠于故土。 (记者 尤梦瑜 实习生 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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