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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硕儒岭表伟人 身后美名存青史
发表时间:2018-12-24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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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存晚年创建的溪北书院保存较为完好。  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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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存返琼后热心乡土教育事业,不但牵头创建溪北书院,还带头创捐宾兴助学。 海南日报记者陈耿 摄


  张之洞1889年年底调任湖广总督之后,潘存的经历亦见于潘为渊采录的《钦加四品衔宣付国史馆户部候补主事潘先生学行事实》:“适广东廉访使长白额公玉如,雷琼观察使朱公亮生,知其品学兼优,忘分投契。额公远在省城,不能常晤,朱公则数月必一见。于地方民生利害,知无不言,绝无一语及私。琼、文二邑往来之通衢,崎岖难行,请于朱公令营勇修治,百里内化为坦途,行人感戴。”

  “朱公亮生”即朱采(1833-1901年),字亮生,号云亭、眼仙,浙江嘉兴人,同治三年(1864年)优贡生,光绪九年(1883年)出任山西汾州知府。在海南的吏治历史上,最让人感佩的,非朱采莫属。

  题联海南第一楼

  中法战争后,本来就对琼州吏治极为不满的张之洞,在《密陈琼防人才片》中说:“臣悉心思索,查有山西汾州府知府朱采,廉劲果毅,勤朴耐劳,器识甚闳,志趣甚远,久在北洋,深通洋务。臣在晋时,深悉其才,其所区画设施,既不为浅陋凡近之图,亦绝无蹈空粉饰之弊。现在琼事紧要,如蒙天恩破格擢用,畀以事权,必能披榛辟莽,为国家完此奥区,粤防大局亦得犄角无虑,实于边海皆有裨益。”

  随着“廉劲果毅,勤朴耐劳,器识甚宏,志趣甚远,久在北洋,深通洋务”的朱采的到来,我们就看到海南地方志上诸如“海南第一楼,光绪十五年(1889年)巡道朱采建,祀唐李德裕、宋李纲、赵鼎、胡铨、李光五公于楼上”的记载。

  在海南,可能没有哪一处历史遗存穿越时空,连结海外与中原,让人徜徉其间感慨万千;也可能没有哪一座文化坐标承前启后,固结民族大义与家国情怀,让人整理思绪感奋不已。它就是僻居海外的海南“五公祠”,一个被称为“海南第一楼”的地方。

  “五公祠”是怎么来的?徜徉于海南历史的长河,可以清晰发现其脉络,它源于苏东坡,兴于张之洞,成于朱采。

  光绪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1888年1月17日),时负盛名的两广总督张之洞巡洋到琼,他乘坐新造的广甲兵轮抵达海口港,随即登岸视察。就是这次“南巡”海南十多天后,仍在出巡途中的张之洞,1月30日致电雷琼道朱采、儋州知州徐玮文,让他们查探苏东坡居琼时之甘泉“泂酌亭”遗址,并拟筹款建祠,以彰先圣。他在光绪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酉刻由港发《致琼州朱道、徐守》中这样说:“苏文忠居琼日有泂酌亭,在今府城内,泉甚甘,遗址今尚存否?即查明速覆。拟筹款建祠,以章先贤。”其中“筹款建祠,以章先贤”,在在流露张氏的忠臣之心。

  “泂酌亭”是海南纪念苏东坡的重要遗迹。2月8日,朱采、徐玮文即回电禀报:“泂酌亭在城北不远,上为苏公祠,下临苏泉,泉甚甘,外江人官此者,均汲此泉以饮,剖竹符调水,步公故事。祠虽颓废,而规模尚存,重修经费不过千金,职道等力所能办,俟明春开工,再行具报。职道采、卑府玮文禀。”

  时间再过10多月,即光绪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1888年12月15日),张之洞致电朱采询问苏公祠修建进展情况:“苏祠竣工否?可修治闳整,鄙人捐千金,并饬局筹闲款千金助工。祠内可多建一院,并祀历代谪琼名贤。”张之洞既要求朱采他们将苏公祠修治宏伟严整一些,又提出“多建一院”,以祀历代谪琼名贤,这便是雷琼道朱采衔命修建“五公祠”的由来。

  回到潘夫子,今天我们看到海口“五公祠”中那副传遍天下最负盛名的楹联,就是他的杰作:

  唐嗟末造,宋恨偏安,天地几人才置诸海外;

  道契前贤,教兴后学,乾坤有正气在此楼中。

  潘存的这副对联,把唐宋历史及建祠意义尽纳其中,赞扬了五公的浩然正气,可谓笔力如椽,长期来为中外游客所称道。不少学人认为,上联对唐宋统治者满腔怨恨而无怒态,下联对被贬“五公”品德为人赞叹有加而不外露,充分地表达了海南人对“五公”气节的景仰之情,确为不朽之作。

  潘存为“五公祠”拟的联还有:“东坡之外有五子,大海以南第一楼。”又联:“万里投荒开地脉,千年崇祀见天心。”

  每每读这些震荡心田的佳句,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出自一个自叹“生平百不如人”的老夫子之手。

  朱采深知潘存品学兼优,他们交往“忘分投契”,数月必一见。潘存对于地方民生利害知无不言,而无一语及自己。琼山与文昌往来的道路崎岖难行,他请朱采令营勇修治,使百里之内化为坦途,行人感戴。

  朱采对他与潘夫子交往的感受是,“海外论交,几更岁月。每聆清诲,倍益倾心”。正如朱采的《与孺初书》所言:

  孺初尊兄先生阁下:海外论交,几更岁月。每聆清诲,倍益倾心。敬维德与年增,福随日永。琴书乐道,唱鸢飞鱼跃之机;童冠来游,领沂水春风之趣。德辉在望,怀想盈襟。弟忝任巡方,愧无成绩。阳春九十,数明媚之韶光;烟景三千,望迢遥之琼海。附送修金二百四十两,藉备加餐,敬希笑纳。并祈惠示一切,曷胜佩纫。专此肃请道安,诸维爰照不宣。愚弟朱采顿。

  身老不忘报桑梓

  潘存一向仰往明代先贤丘濬,常欲发起复建丘公当年创建的“奇甸书院”,可惜有志未果。他还欲重修丘濬墓而未成。

  朱采对潘存礼遇有加,潘因乡里缺乏讲学之所,承得朱采之助,筹款在铺前建书院。书院西北面对七星峰,峰南有溪流环绕,故名之为“溪北书院”。只是这间规模宏大的书院落成之日,潘存溘然逝世,士林叹之。

  溪北书院是一所四合院型建筑,古色古香,为海南清末著名书院之一,建筑面积达3000多平方米,全部砖瓦结构,由东西廊相连,四周以围墙环绕。书院坐北朝南,规模宏大,占地面积20多亩,南开山口,俗称头门,面阔三开间。两边有砖砌的侧间,上为卷棚顶,铺盖璃琉瓦。门匾上“溪北书院”四个大字,为著名书法家杨守敬所书。书院于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所建。从书院建成后至宣统三年(1911年)间,曾聘任不少学者在此讲学,培养了大批人材。辛亥革命后一直作为学校使用至今。现保存较为完好,文昌文北中学即其旧址。

  是时,朱采的《题溪北书院潘孺初先生卷葹堂序》云:

  孺初潘先生居京师数十年,纯固之操,当代皆推仰之。晚岁归田,不以寒蝉自处。尝营溪北社学后改为溪北书院以牖乡之人。谨按明季社学大江以南最盛,道德经济,节义文章,往往而有。先生用意,揆之昔贤,将毋同!

  文末记:“清光绪癸巳年仲夏月,雷琼兵备道嘉兴朱采题。”清光绪癸巳年是清光绪十九年,即1893年。

  朱采与潘存的情谊,赐进士出身、特授韶州府教授、南海潘履端拜撰《潘孺初先生卷葹堂联》曰:“二人契心兰,一棠茇,一梓桑,缘结三生,依然殊方合节;秋留手泽,若阳春,若化雨,灵钟两大,竞使异地同堂。”联前有注“此祠公立潘先生与朱观察功牌,永祀千秋”。

  落叶归根。“百不如人”的潘夫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岁在癸巳六月朔日,朱公告假卸篆,赴省养疴,海滨饯别,怆然欲绝。阅日旋里,中途感受热气,病势顿增,至初八日,时加戌,遂终于家,享寿七旬加六。乡里妇孺呼嗟载道,士林追慕更不能忘。”(潘为渊采录《钦加四品衔宣付国史馆户部候补主事潘先生学行事实》)

  潘存去世后,朱采送《挽潘孺初先生联》曰:“海外论交,长我十年,群推硕果;道旁话别,思君半月,遽作古人。”此“道旁话别,遽作古人”,是指光绪癸已年六月朱采告假卸篆,与潘存海滨饯别,怆然欲绝,潘归里途中感受热气,病势顿增,不久逝世,终年76岁。

  张之洞痛失故交,他的《挽潘孺初先生联》自是不一般:“早为阎文介所知,依然户部潜郎,鸾凤独翔天海外;昨痛邓鸿胪之逝,可怜岭南贤士,龙蛇偏厄己辰年。”上联叹息潘存被阎敬铭所器识,但在京城户部做了30年主事,竟然没有得到提拔使用,“潜郎”指怀才不遇的人;潘存的好友鸿胪寺卿邓承修比他早逝一年,而邓与潘一样亦为张之洞所敬重,故张氏于下联发出了“可怜岭南贤士”的深沉感慨。

  后世难忘潘夫子

  18年后,新任的两广总督张人骏以潘存品行高峻,学识深远,奏请朝廷,将其生平事迹,学问德行,宣付清国史馆立传,以风行于世。宣统三年(1911年)国史馆总篡赖际熙、协修商衍鎏撰写潘存传略,兼以后人辑其诗文著作为《潘孺初先生遗集》传世,从而使潘存的学行事实得以流传至今。

  张人骏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有影响的人物,他对潘存的评价甚高,称其“品行高峻,学识深远”,称张之洞“最敬其为人,至於怀抱之宏,议论之精,天下大势,瞭如指掌,尤为人所难及”。这是把潘老夫子推仰到至高无上的位置。诚则在国势日弱、备受欺凌的晚清时期,也只有“怀抱之宏,议论之精,天下大势,瞭如指掌”的饱学之士、爱国之人,才能提出琼崖建省的宏大设想与主张。

  在潘夫子看来,海南唯有另建一省,加强建设,巩固海防,方能改变“琼岛”的落后状态,杜绝外人的觊觎之心。

  从丘濬到潘存,海南人的乡土情结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否则,海南建省的历史就不会有这么深厚的积淀。看来吾辈是注定也忘不了“潘文昌”——此潘孺初公可是张树声、张之洞、张人骏三任两广总督所推重的海南硕儒、岭表伟人! (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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